“葉老師，聽說你們班有個全區第一啊...”李丹去泡了杯枸杞茶，此刻淺啜了一口，饒有興趣地說出這麽一番話來。

葉遠摸了摸頭發稀疏的頭頂，把點名冊一翻，第一個就是李丹想“重點關註”的全區第一。

他應了一聲，慢吞吞吐出名字：“是，叫...許緋。”

葉遠把老花鏡推上去，念著她的成績：“除了語文扣了五分，英語扣了兩分，其餘科目都是滿分。”然後感嘆了一句：“當之無愧的全區第一啊。”

李丹還在準備教案，把放在桌上保溫杯扭緊，問：“哪個初中的不出意外，這麽優秀的孩子，應該是從附中出來的吧。”

葉遠搖搖頭，唇抿成一條線：“還真不是。”又接著說道：“她初中就讀於八中。”

這回換李丹目瞪口呆了，臉上還帶著幾分驚愕的表情，懷疑自己聽錯了，又問了一遍：“八中？”

葉遠肯定道：“對。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八中。”

八中在江城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呢？

早年由於校區問題，八中被單獨分了出去，後來單獨成為私立學校，以成績差風氣亂出名。雖然說“英雄不問出處”，但從這樣的大環境裏考出全區第一的成績，壓過一堆附中的學生，只能說許緋著實是個有定力的女孩兒。

此刻處於討論中心的許緋還在路上認命地推著自行車，最近一定是水逆了才會在開學第一天讓她自行車鏈條斷掉，更要命的是，要推兩條街才能到學校。看了眼時間，也不早了，如果不出意外，她應該可以踩著鈴聲到學校。

還沒等反應過來，身邊一陣呼嘯的風就刮了過去。

滑板上的少年帶一頂黑色鴨舌帽，帽沿壓得極低，可從側面看，側臉的輪廓還是十分清晰，下顎線條利落。

少年突然就在她前方停了下來，把滑板往上一踩，做勢要收。

許緋才看清少年黑色連帽衛衣上有個FILA的大LOGO，修長白皙的手指堪堪從衛衣的寬袖子裏伸出來幾根，扶著到膝蓋處的滑板。她定睛一看，喲呵，這滑板還挺炫酷，一看就是自己噴漆圖畫上去的圖案。

“江城高中的？”少年沒擡眸，許緋看不清帽沿下那一雙眼睛，可也下意識地被這樣幹脆清冷的聲音勾起了幾分好奇心。

許緋楞了幾秒，見沒有旁人，才認定他是在和自己講話，乖乖點了下頭：“嗯。”

少年見自己判斷無誤，這才將縮在袖子裏的手指伸出來，露出一小截手腕：“麻煩你幫我把這滑板給高一二班的陸宇森。”

許緋心想，他找人還找的挺準的。好巧不巧，自己不就是高一二班的嗎？

女孩兒的面容白皙，光滑如瓷，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樣。臥蟬軟趴趴在眼底，勾勒出好看的杏眼，眼睫紛飛，但眼神卻是透露著一股子疏離的意味。

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，身後一群人就朝著他們的方向沖了過來。

這條後巷經過的人少，那些人看起來都是塊頭魁梧不好惹的人，走近了看，胳膊上更是有大面積紋身，領頭的朝少年的方向一指，身後的人紛紛盯他盯得更緊。

少年毫不猶豫地把滑板交給了她，轉身向後巷跑去，身後那群人也展開了對“滑板少年”的窮追不舍。

其實許緋本想好心告訴他要跑也要往另一個方向跑才對，進到了這後巷，地形百般覆雜，不是本地人很難在完全一樣的拐彎處繞出去，再看這人數和身形的鮮明對比，許緋咋了咋舌，下意識地覺著那少年怕是兇多吉少。

為難地拿著手中的滑板，許緋嘆了口氣，這燙手的山芋接都接了，她幹脆做做好事，說不定能去水逆呢？

這麽想著，許緋把滑板捆在了自行車後座，加快了推著自行車前進的步伐。

剛到校門口，並不美妙的上課鈴聲如期響起，對於許緋來說，這算是涼涼的背景音樂。開學第一天她就遲到，得，老師這關的印象分就得下去不少。

學校保安大爺把門打開，攤開一本名冊，問了句：“新生吧？”

許緋說：“是。”

大爺苦口婆心勸了句：“開學第一天就遲到，以後可得有點時間意識啊。”又指了指嶄新的一頁：“喏，在這裏寫上自己的名字和班級還有遲到的時間點。”

許緋面子薄，覺著羞愧，耳根子也紅了，故意把字跡寫的潦草些。

她先去把自行車停在了學校指定的位置，一咬牙把滑板抱起，氣勢洶洶地往高一二班走去。

葉遠正在給班上同學介紹高中應怎麽度過，雞湯剛開了個頭，許緋就站在門口硬生生打斷了他：“報告。”

聲音不大不小，葉遠也把目光移向門口，一看，是早上點名時缺席的許緋。

“進來吧，以後不要遲到了。”

許緋見葉遠沒多說什麽，頓時松下一口氣，抱著滑板走到後面。

葉遠看著空座位說道：“你就坐在哪兒，對，最後一排。”

隨後也解釋道：“咱們的位置都是暫定的，等後續我觀察一下基本情況再做調整，之後的位置我也會根據班內成績進行合理規劃。”

葉遠清了清嗓子，表情嚴肅：“成績歸為一碼，在這裏，我還是想提醒一下在座的同學，教室是用來學習的場所，不是所有東西都能帶到教室裏面來的。”

許緋嗓子眼一緊，把滑板往身後藏了藏，一臉局促，見葉遠沒有多說，也就此松了口氣，抽出書包裏的筆記本攤在桌面上。

一下課，教室裏又沸騰了起來，七嘴八舌、嘰嘰喳喳，他們的目光裏充斥的全是新奇和打量，仿佛有用不完的熱情與好奇心。

“你是哪個初中的？中考成績多少分？全市排名第幾？哪科沒發揮好？”諸如此類的問題是熱點。

在初中時人送外號八卦王的邵晰正和左右的同學聊的火熱，不一會兒話題就轉到了“新鮮事兒”上：“你們剛才看見那個全區第一沒？”

右邊的女生問：“你說遲到的那個？”

邵晰嘖了一下：“對，長的是真心不錯，眼睛又大，皮膚又白，”話音至此，明顯頓了頓：“不過...那個滑板...”

“怎麽了？”

他咽了咽口水：“那個滑板我之前特想買，標價三千多，聽說她上八中時申請的就是助學金，應該用不起這麽貴的滑板吧。”

陸宇森在邵晰後排，長腿一翹，前面的凳子頓時被推了一下，邵晰沒坐穩，差點摔了下來，正想破口大罵是哪個乖孫子，沒想到一看是校霸陸宇森，一下子就乖乖閉嘴了。

陸宇森挽起衛衣袖子，眼睛半瞇著，似笑非笑，假裝不小心地道了個歉：“不好意思啊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目睹了全程的許緋：“......”

道歉道的果真毫無誠意，眼前又高又瘦的男孩兒透露著一種由內而外的張狂氣質，倒與那噴漆的滑板匹配得很。

陸宇森慵懶地吹了個口哨，從座位上起身，隨意轉悠到許緋面前問道：“滑板是那小子交給你的？”

許緋擡頭，與他目光相對，她只輕微嗯了一聲，想起那位“滑板少年”讓自己把滑板給陸宇森，只是不知道眼前這位是不是了。

陸宇森從兜裏掏出一袋子糖，許緋匆匆瞥了一眼，是悠哈草莓味兒軟糖。

他的態度不容拒絕：“幫了我的忙，自然是要謝謝你的。不接受，我就再給你換一種口味。”

草莓味軟糖入口，酸酸甜甜的，刺激著她的味蕾，許緋一向是被稱作“糖罐子”，連初中同學都覺得她這麽喜歡吃糖還沒蛀牙簡直是個奇跡。

奇怪的是，隨身帶一包軟糖，還是草莓味的，這種行為顯然和陸宇森那種“社會哥”的氣息不符合，許緋覺得自己能接受得心安理得稱得上勇氣可嘉。

萬一呢，別人社會哥就喜歡草莓味軟糖怎麽了？

許緋迅速打消顧慮，陌生的環境裏她只能用沈默當作防身的外殼，新同學在課堂上躍躍欲試地做自我介紹，扔下豪言壯語，她只是看著被十幾本課本塞滿的抽屜走神，催促著上午的時鐘向前走。

一到飯點，食堂充飯卡的窗口排了一長條隊，許緋前面的女生低著頭玩手機，她母親從手提包裏一遍掏錢：“充一千塊錢的。”一邊嘮叨：“囡囡啊，學校裏的飯菜再怎麽說都要健康一些，別總是吃垃圾食品，曉得伐？”

那女生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，對這種程度的嘮叨完全置若罔聞。

終於輪到她，許緋捏著有些皺的一沓錢往櫃臺上放，眼神清亮：“阿姨，充一百塊錢。”

阿姨拿起五塊十塊的錢點了一遍，就按下機器。

食堂一樓有自助餐，還有面食餅子，二樓多為蓋澆飯小炒，許緋沒敢多花，點了碗小面就坐在靠窗戶的一角安心吃了起來。

吃著吃著，許緋就想起上午那群人的議論來，墻壁留白處有一小塊鏡子，許緋不動聲色，打量了自己全身的衣著，校服還沒發下來，她穿了一件衛衣，內搭一件米白色襯衫，洗的泛黃。

江城的九月溫度不高不低，這個季節的穿搭也很隨意，主要是她這件衛衣穿了幾年，雖然清爽幹凈，但仔細看邊邊角角的地方還有線頭，可憐的自尊心完全包裹不住，一覽無遺。

許緋不想那麽早回去空蕩蕩的教室，可班上同學還未熟識，江城高中裏她唯一認識的只有周立昱，一位大她兩屆的學長，估計現在剛結束高三的一模，許緋不想太麻煩別人，就自己到校園裏轉悠了一圈。

江城高中占地面積很廣，光是噴泉就有兩處，亭林湖臺，景色別致，足球場也是八中的幾倍大，許緋正從教學樓拐彎處過來，就聽見甜美的女嗓有些埋怨道：“倦哥不是說今天過來？”

許緋一楞，沒看錯的話，高高瘦瘦的背影是陸宇森，他趴在欄桿上，一臉無奈：“大小姐，他是說今天過來，又沒說今天上午過來。”

女孩兒長發披肩，發尾帶著幾分波浪卷，裸粉色風衣襯出白皙的膚色，鉛筆褲包裹住筆直的雙腿，神色卻是愈發不耐煩了：“那我不管，森哥，你和他說說，讓他盡快過來班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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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星X江燃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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